[昊磊]獬豸05
05 经冬复立春
楼还是老式的居民楼，没有电梯，他们走在有些昏暗的楼梯里，这种居民楼特有的那种老旧味道混合着煤烟味刺激着刘昊然的鼻腔。磊磊。他有些恍神。现在已经快要夏天了，他们上一次见面还是秋天，然后他居然已经这么久没有再与他见面。
刘昊然下意识地摸出手机，搜索微信，有些难以置信地发现，他们上一次的对话，是春节时那种群发的祝贺，他心里猛地虚了起来，像是怀揣着一只不安的兔子。
这兔子没让他揣太久，他跟着导师很快上了三层，右侧的房门虚掩着，导师轻车熟路地拉开门，一股久违的气味浪一样撞在他脸上，如此熟悉，让他瞬间想起大半年前那个夜晚，暗蓝色的黑里，少年人被拉起的衣角，低低陷落的一截雪白的腰，还有令他无地自容又忍不住回味的几分钟。
然后他看到吴磊站在他面前，眼睛似乎只看着他导师，又似乎也有顺便看他：
“我叫了外卖，也煲了汤，师兄你们留下来一起吃个午饭呗。”
整顿午饭刘昊然吃得魂不守舍宛如智障，导师想炒热气氛的努力在他结结巴巴的回应里化为尴尬。吴磊倒是正常到不能再正常，跟导师谈笑风生，不知道比他高到哪里去，也一点没回避他跟自己早就认识的事情。惹得导师多看了刘昊然两眼，说那小刘你怎么这么拘束，我还以为你们年轻人特别容易聊得来呢。
“哎呀，师兄也是年轻人啊，所以我们才聊得这么来嘛。”坐他对面的人明显在卖萌，惹得导师开怀大笑，而他默默地把自己的脸往碗里埋得更深了些，却觉得胸腔里的兔子重得要掉出来了。
午饭后办正事。吴家三间房间，一间是留学去的吴家大小姐的，闺房，平时吴磊不进刘昊然也不好意思住。吴教授夫妇海外访学去了，吴磊现在自己住在他父母的卧室，说是二米乘二米的大床睡着爽。于是刘昊然就住原本吴磊的卧室。
比赛差不多一个月，比赛结束也就到期末了，暑假里还有个基金会的项目要留下学生帮忙，刘昊然的导师是吴教授的学生，也算看着吴磊长大，亲近得很，当下就跟吴磊敲定，刘昊然在他家借住到暑假的项目完成。
“顺便帮你补补课，你那个数学哟……”
“都是文科生，何必互相伤害啊师兄！”刘昊然站在导师身后，有些新奇地看着吴磊撒娇，心里的兔子似乎安静了些，却依然不知道如何开口，依然还是导师做主，约好明天中午下课后刘昊然就正式搬进来。
他最终也没找到机会说什么，走在回宿舍的路上，心里的兔子长成了养兔场。
养兔场的兔子们蹦蹦跳跳，刘昊然辗转反侧一夜难眠，但是地球还是照样地转，太阳还是照样地升起，甚至升起得格外早格外好，跑得也格外快。刘昊然下了课，拖拖拉拉地去食堂吃了饭，才再一次摁响了门铃。
门依然没关，但门边倚着个吴磊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。
这次没有导师，刘昊然觉得自己格外怂，甚至想不起自己原来是怎么喊他的，叫吴磊太生分，叫磊磊未免太自来熟，叫小吴自己辈分还没人家大毕竟人家叫自己的导师师兄。
难道叫三石？那自己莫非可以自称日天——在下日天，有何贵干？
胡思乱想一波又一波，对面的小孩先不耐烦了，扬起下巴，一个白眼翻过来。
“你谁啊？那么大一个杵在这挡路啊？”
白眼甩过来，他心里却突然松了，自然而然地有了话说，“不就要跟你做舍友那谁吗？还不欢迎欢迎哥哥。”
让他纠结了一晚上的东西如同千里长堤，在吴磊的一个鬼脸和伸过来帮他提行李的手中轻轻打开一个小豁口，随后消解得干干净净。
吴家的装修是十几年前时兴的风格，从地板到墙纸，刘昊然注意到有些墙纸的接缝处都有些翘起了。吴磊原本的房间并不大，一面墙做成衣柜，床书桌书架一放，基本也没什么活动的空间，那床也只是紧巴巴的单人床，吴磊一边帮他铺床单套被套一边打量刘昊然。
刘昊然看懂了那个眼神，“难怪你自己去睡你爸妈的房间了，”他站到吴磊身边，比了比两人的肩，“你多高了？有180了吗？”
吴磊显然有些不服，使劲挺了挺胸，“前两天量已经178了。”
“呵，我183了。”
“那有什么啊，过两年我也有这么高了啦！”吴磊气鼓鼓地一抖手上的被罩，套好的被子妥帖地带着太阳的香味落下来。他还是叹口气，示意刘昊然看书桌下的凳子，“你要是实在觉得床有点小，睡觉的时候就用那个凳子在床边拼一下，我之前就这么干的。”
刘昊然倒没那么多顾虑，只是单纯觉得这细心吩咐得像他妈妈一样的小孩实在有点反差萌，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小卷毛的脑袋。
未遂。
“干嘛啦！”吴磊敏感地发觉某人图谋不轨的爪子，一把攥住，而十几岁男生任何的身体接触总能迅速转化成莫名其妙的battle，没人管他们，两人从卧房打到客厅，从客厅打到卧房，最终双双体力不支倒在客厅的沙发上，喘着气，然后互相对视着突然笑起来。
这就算正式重归于好了，虽然之前并没有不好，可总觉得消除了隔膜，增进了了解。刘昊然只觉得心里被一股蜜水浇了个遍，又甜又稠的，胸腔里热烈又绵密地鼓着劲，觉得那破着洞翘着边的墙纸都发着幽香。幸好吴磊不这么认为，搜索了哪里有卖墙纸，趁着天还亮，就拉着刘昊然出门。
卖墙纸的地方离他们住处还挺远，两人下了公交还有一段路，于是找了共享单车，一路骑过去。都说下午四点的阳光最适合摄影师出大片，刘昊然也这么觉得，前面骑车的吴磊刘海被风吹起来，有些汗津津的鬓角上还凝着一颗汗珠，但从额头到鼻子到下巴的线条全被裹在柔和的光里，他恨不得现在就停下来拍几张。
吴磊还真停了车。
“还没到吧？”
“是没到，你看那边，”刘昊然看向吴磊手指的地方，一座横平竖直的校门矗立着。
吴磊有些兴奋地说，“你看，那是中央戏剧学院。”
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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